陶行知的女子教育理论对 21 世纪女子教育创新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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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少榕

近一个世纪以来，人民教育家陶行知的生活教育思想、乡村教育理论与实践对中国教育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今天看来，他的教育理论仍然有鲜活的生命力：“生活即教育”、“社会即学校”、“教学做合一”等等与我们今天提倡的素质教育、创新教育等是相通的。毫无疑问， 陶 先生的教育理论和实践是面向中国所有的教育对象的，自然也包括占人口一半的女子，因而，其教育思想对女子教育同样具有指导意义。同时，陶行知对中国的女子教育特别关注，这从他不多的对女子教育的论述中可以发现。陶行知的女子教育理论是其生活教育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对我们 21 世纪的女子教育创新仍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一、“如何使各级女子教育所得之机会都能平均”──普及女子教育思想与启示

在几千年的封建社会中，中国女子一直被排斥在学校教育的大门之外。近现代以来，我国一些有识之士才逐渐认识到女子教育的重要性，使男女教育机会均等一直是一百多年来中国教育家争取实现的目标。对于女子教育，人民教育家陶行知认为其重要性更甚于男子教育，他认为女子教育的重要性有三方面：一是，“女子同为人类，自应有知识技能，去谋独立生活。譬如四万万根柱子擎着大厦，设若有二万万根是腐朽不能用的木材，则此大厦必将倾倒。”二是“女子富于感化性，能将坏的男子变好，并且可以溶化男子的性情与人格 ------ 所以欲使男子不致堕落，非从女子教育着手不可。”三是“女子受教育，必定十分顾及他子女的教育，不似男子的敷衍疏忽。所以普及女子教育，不但可以收到家庭教育的好效果，并且可以巩固子孙的教育。” [1] 因此，“一个国家文明之高下，可以拿女子教育来决定。在重视女子教育的国家，这个国家必定是兴旺的，而轻视女子教育的国家是靠不住的。” [2] 他从女子的社会责任与需要、性格特点与家庭作用等方面较全面地证明了女子教育的意义和作用。在 20 世纪 20 年代，中国的女子虽然已争取到了可以与男子在小学、大学同学，但女学生所占比例仍极低，全国的女学生数仅占学生总数的 5% ，江苏、山西两省是全国女生比例最高的，当时也仅占 12 ～ 13% 。而且程度越高女生比例越低。因而，陶行知提出“如何使各级教育女子所得之机会都能平均，是不是我们今后之责任？” [3] 他认为已受过教育的女子应联合起来提倡普及教育，“女子教育问题宜联合全国受过教育之女子作大规模之促进运动 ── 俾女子教育可以充分发展” [4] 为此， 1925 年他发起了“中华女子教育促进会”，并亲自制定了促进会章程。这种对普及教育的提倡与促进方法对今天的我们仍有借鉴意义。

今天，经过人民政府 50 多年不懈的努力，我国的男女教育已完全在政策上得到了平等，在全国大部分地区，小学男女学龄儿童入学率已达到同一水平，我国大部分地区已基本实现普及 9 年义务教育。但是，正如陶行知所言，“中国的普及教育问题，多半是女子教育问题” [5] 。在一些农村贫困地区，基础教育的毕业率远远低于入学率，女童的辍学率居高不下；在西部地区，女生入学率明显低于男生，男性文盲为 5% ，而女性为 13% ；在城市流动人口中，女童的入学机会远低于男童。我国目前成人文盲数量是 8500 万，其中 70% 是妇女，而辍学儿童中，也有 70% 是女孩。因而，在 21 世纪的今天，扫除旧文盲、遏制新文盲特别是女性文盲的产生仍是我们应该努力的事业。在我国这样一个东西部之间、城乡之间经济发展水平差别巨大的人口大国，用什么方法使所有的孩子都能享受到完整的义务教育，使女童和男童一样享有相同的入学机会呢？国家教育财政投资向农村不发达地区倾斜、制定实实在在的扶持女童入学措施——这是各级政府应该做到的有效方法；宣传男女平等、改变农村家庭的教育投资性别偏见——这是全社会都应努力做到的；改革学校内容和教学方法，使女童受学校教育后对家庭经济改善、对个人发展有较明显助益——这是教育部门可以做到的、能有效提高女童入学率和升学率的方法。另外，我们不应该忽视受过教育的女性群体的作用。正如陶行知所说，“如果每一受过教育女子发愿每年劝一幼女入学，引一老妇改良，并群策群力，组织团体，做全部的提倡事业，那女子教育必有不可限量之进步。” [6] 受过教育的农村女性不仅可以以榜样的力量对转变农民的女子教育价值观产生积极影响，还可以通过主动的宣传改善周围女性的地位和受教育机会。同时，无论城市还是乡村的受过教育的女性组织起来，将会成为一股不可低估的助学力量。 2002 年 6 月，曾到贵州省罗甸县开展助学工程的一位美 国 女士把当地情况反馈给国际支持范围扫盲组织后，该组织于是与“北京农家女文化发展中心”合作，开始了在贵州罗甸地区的农家女扫盲工作。 ── 这是一个女性个人关注女性文盲问题，进而推动民间集体力量促进农村妇女扫盲工作具体实施的成功范例。非政府组织“北京农家女文化发展中心” 1996 年就开始和妇联、教育部门合作，接受民间资金帮助，在中国最偏僻的一些农村如湖北枣阳、河北满城、甘肃漳县等农村致力于女子扫盲，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 这就是许多受过良好教育的城市女性利用自己的和集体的力量，对女子教育做出的贡献。

但在目前，这种有益的民间组织还不多。“女子教育本是全国人民所应担负地责任，但受过教育的女子，更是当仁不让的。” [7] 如果每个受过教育的中国女性都能学习陶行知的身体力行、为乡村教育进步呕心沥血的精神，或者主动积极地投身于农村的和城市流动人口的女子教育和扫盲工作，或者用文字、用捐款推动农村和城市流动人口的女童教育，或者以积极向上的精神、为国家多做贡献的女性群体形象鼓励更多女性自觉主动地争取更多受教育机会进而成为促进国家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力量 ── 那么，我们的普及教育任务将会更快、更好地完成，我们的农村妇女扫盲工作将不会流于形式，我们的国民素质将会得到大幅度地提高，那么，我国全面实现小康社会的难度将不会太大，我国经济实现高速、可持续发展、全体国民都过上富足的日子将不需要太久。

二、“要改造学校教育使教育与生活密切联系起来”——提倡女子教育与社会生活相结合的思想及启示

如果不算教会女校，中国的女子学校教育是由城市开始发展的，而城市人送女儿上学的初衷是增加她们嫁个有钱人的资本，并不是为了培养对社会有用的人；而且近现代的中国教育制度大部分模仿外国，其课程设置并不符合中国国情。所以，女子学校教育才出现 20 来年，人们就发现其与现实生活相脱离的趋势。生活教育理论是陶行知的主要教育思想，他十分反对脱离生活实际的教育，认为“没有生活做中心的教育是死教育。没有生活做中心的学校是死学校。没有生活做中心的书本是死书本。” [8] “传统思想与生活教育冲突的是教育等于读书。生活教育指示我们说：过什么生活用什么工具。书只是生活工具之一种，是要拿来活用的，不是拿来死读的。书既是用的，那么，过什么生活便用什么书。” [9] 他敏锐地发现了当时女子教育的缺陷：“现今社会变迁很快，女子教育与社会生活很有许多隔阂的地方。如何改良女子教育的内容方法，使能适应进化社会之需要，是不是我们今后之责任？” [10] 。对于现在的办学者而言，仍有必要时时用陶行知的这一提示来检视女子教育的办学是否脱离了时代的轨迹、脱离了女性发展的实际需要。

今天，我们的农村女童辍学率高、中学女生文科偏向明显、女学生知识面较狭窄、女大学毕业生难找工作等等主要在于许多社会因素，但我们可以肯定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学校教育与女性生活实际需要、与如何发挥女性优点联系不够密切：无论农村还是城市，无论东部沿海还是西部山区，无论是汉族还是少数民族，无论男孩还是女孩，孩子们的学习内容几乎没有差别。即使是扫盲教育，在政府办的扫盲学校或扫盲班里，很少针对女性传授一些实际的农村生活、卫生和健康知识，学习没有实际的用处、引不起农村妇女的学习欲望，扫盲的效果自然不佳。

陶行知认为，改革教育的方法和内容应围绕生活的中心：所以，“逃避现实生活的教育不是真教育”， [11] “生活即教育，是叫教育从书本到人生的，从狭隘到广阔的，从字面到手脑相长的，从耳目到身心全顾的。” [12] 这一关注身心全面发展的生活教育的精髓与我们今天提倡的素质教育思想是如此相似，在今天，它仍然是指导女子教育走出脱离生活实际的一帖良药。从“生活教育”理论出发，我们的学校教育和成人教育都应是符合大众的、科学的和适应社会发展的，正如陶行知所说，“要改造学校教育，使教育与生活密切联系起来，使每一个人都能享受文化的精华” [13] 。也就是说，农村的教育应与农村实际需要相结合，女生教育要与女生的特点相结合：女生教育内容和方式应从生活实际出发，应重视和尊重女生与男生之间的性格差异和兴趣差异等实施科学的、有针对性的女生教育方式。既不应该抹杀女生特点、忽视科学的性别教育，也不要人为地将女生教育与男生教育完全割裂开来，更不要培养脱离实际的“淑女”。科学的作法是应该因地、因民族、因人制宜，在城乡学校、在大中小学中根据实际需要开设一些有女性特点的课程，设计有效的、最能激发女生创造性的教育组织形式，针对不同民族、不同家庭背景、不同年龄阶段地女生进行科学的性别教育。使乡村女生能在学得文化知识和一些有用技能的同时克服自卑、怯懦的心理弱点，以自尊、自强精神改变自己的弱势地位；使城市女生能将自我价值的最大提升作为追求，战胜浮躁的心灵和各种不良习气的诱引，克服将来找工作中的依赖心理和求稳意识，使其成为自信自强而不失女性美的现代新女性。而对成人妇女的教育更要秉持“教育与生活实际相结合”的理念，将扫盲教育与农民的生活、劳动相结合，在教学中强调社会性别意识，以期妇女们识字后还能“意识到自己和男人享有同等的教育权、自主权、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在扫盲过程中，把自信、人权、健康等意识贯穿进去” [14] 。

三、“活到老、做到老、学到老” ──提倡终身学习的女子教育思想与启示

陶行知十分重视终身教育，认为“创造新中国之先决条件在培养好学的民众，继续不断地向新知识追求”（《妨害进步无罪》，卷三 158 页）。因而，他要求中国学习日本，增设补习大学和夜大学，还应该在普及教育的过程中培养人们终生学习的习惯，所以他认为普及教育的内涵包括：“整个寿命现代化：不仅是四个月、一年、二年、四年之义务教育。教育最重要的成就在使众人养成一种继续不断的共同求进的决心。我们要对众人养成的态度是：活到老、做到老、学到老。” [15]

陶行知时刻不忘在民众中特别是女性中普及终身学习的理念。 1946 年，他在苏州振兴女校毕业典礼上的演讲中说：“今天我们毕业了到社会上去，是进社会大学的一天， ------ 毕业是开始独立生活的一天，决不是自己学识达到最高峰的一天”。他特别告诫女生们“不能满足于自己的毕业，应该到处研究学问，承认自己一无所成。要学到人家所不能的，不但把人家会的学过来，还要学到人家所不会之处。” [16]

陶行知这一终身学习的教育理念在 21 世纪更凸显了其活力。 21 世纪号称知识世纪，“活到老，学到老”的终身学习观念已为世界大众所接受。中国政府正在努力创造一个学习型的社会，越来越多的人不再满足于职前教育而投身于不断的职后学习中。然而，在成人继续学习的大军中，妇女的比例远低于男性。据调查，城市职业妇女参加培训进修学习的机会比男性少了将近一倍（女性为 28 、 9% ，男性为 44 、 3% ） [17] 。这对女性职业适应能力的提高、潜能的充分发挥和事业的发展是十分不利的，可以说，这是导致女性下岗率的提高和重新上岗的困难的重要原因。为什么女性参加职后学习的比例不高呢？主要原因一是“家务拖累走不开”，二是“单位没有提供机会”。而我以为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女性自身的认识偏差：大部分中国的女性富有牺牲精神，她们婚后的生活中心转向家庭，在工作上的进取心远逊于男性，因而对继续学习缺少热情和耐心。所以，我们的学校教育应重视在女生中宣扬陶行知的“活到老，做到老，学到老“精神，引导女生养成不断学习的习惯和动力，改变中国妇女“职前学习干劲十足，职后特别是婚后学习惰性十足”的形象，使 21 世纪的中国女性群体能在继续不断的学习中得到可持续的发展。吸收陶行知的终身教育思想，构建有中国特色的女子终身教育体系，这将是 21 世纪女子教育创新的一个重要课题。

  注释：

[1] 《教育之机会与责任》 1921 年夏，〈陶行知全集〉第一集 360 页。

[2] 《振兴女子教育——在苏州振华女校毕业典礼上的演讲》，〈陶行知全集〉第十一集 803 页。

[3] 《女子教育在学制上占领地位之十五周年纪念》 1922 年 3 月，〈陶行知全集〉第一集 464 页。

[4] 《请发起并筹备中华女子教育促进会案》 1925 年 9 月，〈陶行知全集〉第二集 254 页。

[5] 《女子教育问题总解决》 1934 年 9 月 1 日 〈陶行知全集〉第三集 297 页）

[6] 《女子教育在学制上占领地位之十五周年纪念》 1922 年 3 月，〈陶行知全集〉第一集 464 页。

[7] 《女子教育在学制上占领地位之十五周年纪念》 1922 年 3 月，〈陶行知全集〉第一集 464 页。

[8] 《教学做合一下之教科书》，〈陶行知全集〉第二集 650 页。

[9] 《晓庄三岁敬告同志书》，卷二 560 页

[10] 《女子教育在学制上占领地位之十五周年纪念》 1922 年 3 月，〈陶行知全 集〉第一集 464 页。

[11] 《教育逃走》，〈陶行知全集〉第三集第 723 页。

[12] 《生活即教育 - 答操震球之问》，〈陶行知全集〉第二集第 505 页。

[13] 《敲碎儿童的地狱，创造儿童的乐园》，卷四 559 页。

[14] 《南方周末》， 2004 年 3 月 11 日 B10 版特别报道。

[15] 《中国普及教育方案商讨》，〈陶行知全集〉第二集第 804 页。

[16] 《振兴女子教育——在苏州振华女校毕业典礼上的演讲》，〈陶行知全集〉第十一集 803 页。

[17] 周刚毅《职业女性继续教育的调查与思考》，〈河南大学学报〉（社科版） 2002 年第 2 期。

作者单位：福建省教育科学研究所